林中有斑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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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不见郑花不得半山句,却参鲁直称门生。

【湿帕】神女树

*大量对神话的个人解读和私设,不喜勿入。

*本文的“我”(“毗湿诺”)不是克什米尔地区崇拜的Vaishno女神,依旧是私设,是剧情需要的一个讲述者旁观者。毗湿奴的原人祭是私设中的私设,算是埋了一个怪怪的小彩蛋,希望有人看得出?

*偏向对萨蒂/帕尔瓦蒂的描写更多一些,结尾稍稍烂尾,但我保证我灌的狗血够猛……


“任何人战胜重复的死亡,也就不再死亡。死亡成为他的身体。他成为众神之神。”


——《奥义书》


        没有人知道,湿婆业已冥想过多久。当其他苦修者瘦骨嶙峋,形容枯槁时,他依旧是那个摩诃提婆①,那个发饰新月、兽皮蔽体,手持象征着喜、忧、暗三性,亦或是三世界的三叉戟的摩诃提婆:唇红,青颈,洁白如樟脑,蛇王为项圈,恒河为珠宝,额头涂满骨灰,金刚菩提子为饰,面带真正的慈悲和怜悯。大自在天,众生之主,毁三连城者,诸如此类的赞美和荣誉,似乎与他毫无关系。这位闭上了双眼,不愿看待世间的斯塔奴,如此将生的、死的、不生也不死的,还有世俗的、非世俗的,有时间的、无时间的一切,统统拒之门外。仿佛他不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也不曾是有过世俗和家庭生活的丈夫,更不曾是一个和伴侣度过了一万五千年幸福时光的爱人。他不动,便永恒、原始、不变。他不生,便不死、不破、不灭。湿婆不再摇响达玛鲁鼓②,不再去安慰因为对死亡感到恐惧的人们,不再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以保护人类脆弱的神经;湿婆亦不再跳起欢喜坦达瓦,不再赋予物质世界任何生机与活力,不再注视着世间万物存在的意义,不再维系人类摇摇欲坠的欲望动力。他放弃世界的同时,他得到了整个世界。而世界所能做的,只是在他浑然忘我的宁静和收敛之中,努力不被他古井无波的自我所吞噬,殊死搏斗。


        他在那里。时神,诃罗,诛阎摩者。他是时间本身,又是时间的毁灭者;他曾经征服了死亡和欲望,他后来又复活了他们。如今,他不发怒,也不半闭着眼冷漠地观察世间,仅仅是双目紧闭——没有注视观察的人,何来确定自己是存在的?若没有他者,何来的自己?若没有主体,何来的客体?当他不愿注视世界时,世界就没有任何意义,它会逐渐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,仅仅是湿婆的一部分。


        但真正的恐慌还要发生在四个时代以后:圆满时代,三分时代,二分时代,伽利时代。圆满时代的世界,如同驮着天地的大象,以四只脚站立在龟背上那样,安全而无忧。这是正法最为无缺的时候;千次轮回循环往复之后,正法依次衰弱,如果把三分时代、二分时代比喻为缺了两三个角的桌子,那么在迦利时代,我们可以目睹这张桌子从风雨飘摇到轰然倒塌。牲畜们从前还能勉强用三条腿、两条腿走路,如今,它们只能学着蛇的姿态去爬行。直至迦利时代的尽头,此劫之末,楼陀罗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和无尽的风暴中出现:那是人们赖以为生的物质世界,以及作为支柱的秩序、习俗、礼法等彻底崩塌的时候。


        对湿婆,对世界至高的精神而言,人间的规则既不重要,也不必要。


        对郁郁寡欢的鳏夫而言,盛大的节日和庆典更和他毫无干系。


        我已经把此前无数劫、此后无数劫中所发生的和将要发生的事告知于你。再生者,耀眼的帕尔瓦蒂!你体会到他最深沉的悲伤了吗?


        那时候,我们站在雪山之巅,正如那位悲伤的上主也沉浸在独我一人的冷漠和孤独里那样。她骑白牛而来,风尘仆仆、行色匆匆,一直走到我面前才停下。登高远眺,满目沧桑。喜马拉雅雪山上掠过一群蓑羽鹤。它们从东而来,向南而去。在远方的远方,在芦苇丛疯狂生长、荡漾着水光银波的夏季,就为冬天的南下和东征做好充足的准备。野鸭还扑腾着翅膀,嬉闹于湿润的浅水滩边,浓密的毛发如同稻草般,混杂在乱蓬蓬的草甸当中,分不出哪些是干枯的草木,哪些是换季脱落的羽毛;它们把脖颈缩进绒毛里,如同倔强的孩子一样,即使扯开嗓子,大口大口地灌起新鲜的雨水、露水时,也仍然是梗着头,好像不大情愿的样子,少了几分史诗里被人偏爱的正直之气。鹌鹑显得更为软弱,常常把自己藏在灌木当中,只是偶尔一蹦一跳,好奇又怯懦,观察着野鸭那种对世界毫不在乎、放浪形骸,以至于有些不羁的潇洒气质的生活,心中暗自羡慕。此时,鹤却伸长脖颈,展翅而起,高傲地离开了浅滩和草地,也同样拒绝进入野鸭、鹌鹑的族类。它不渴望恣睢的任意妄为,也不深陷平庸的无可自拔。它有一种大无畏的勇气,要向着所有鸟儿都飞不过的大山进军。蓑羽鹤,它们对比起自己的亲朋,自己的本家,身形未免太过娇小,只适合扑打着翅膀,在安全的平原上追逐橘红色的树叶。可是,它们却还是那样骄傲,乘着上升的风,任由羽翼自由地舒展,在这无形的天路上翱翔。每当另一道挡路的气流袭击,冷漠地打散它们的热情,漫天的蓑羽鹤就陆陆续续地落下来,暂时停在山腰处休息,等待时机。冬天的高原,太阳落下得格外迅速,晚霞那醉酒似的红晕慢慢褪色以后,只剩下暗暗淡淡的紫,融融冶冶的黄,直到全部的明亮被熄灭,世界沉郁为青云似的深蓝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终于肯来了。”帕尔瓦蒂轻轻地托住一只精疲力尽的蓑羽鹤。那可爱而勇敢的生灵,那年轻的鹤,安心地用黑色的脑袋、白色的颈毛蹭了蹭她的手指,就止不住疲惫和困意,沉沉地入睡了。纯洁的乌玛③,光辉美丽的山之女,她今天没有身着五颜六色的盛装,只有一条镶嵌珍珠滚边的雪白纱丽包裹艳色抹胸,鲜红的缎子裁成裙子,满是手绣的花儿鸟儿。足踝圈着冻得通红的赤金扭麻花脚镯,臂膀和手腕也是成套的绞丝金钏儿、镯子,没有戴戒指。摘了头纱,一头浓密的美发不扎辫子,也不挽在脑后,就如波浪、灌木丛那般堆在肩膀上。黝黑的皮肤衬着眼睛,显得眼眸愈发明亮,仿佛是整块打磨过的冰,刚从万年尘封的冰川上凿下来的那样,凝起了千年万年不化的思绪,在天空下正闪闪发光;而当眼睛开口说话,才算是活动起来,一双鹿眼里躲闪着艳丽无害的翠凤蝶,直叫人在醉波里打转。雪山的女儿眉黛低颦,忧思和疑虑始终蹙在眉心,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容光绚烂,宛如从荆棘丛里开出的一枝俏生生的玫瑰花。我抱过那蓑羽鹤,点了点它的额头。那懵懂的动物立刻清醒了过来,意识到自己早已摆脱了危险,扑腾一声,寻找自己的同伴去了。那个黑色的缩影在霞云中孤独地起起落落,宛如脱线的珠子,在地面上滚动。


        我这才转头去看帕尔瓦蒂,指着它,说道:“你是喜马拉雅雪山王的女儿,你是知道的。世界上只有一种鸟,可以翻越雪山,翻越珠峰,赶在秋天的尾巴,前往温暖的娑罗室伐底河边上过冬。蓑羽鹤是被娑罗室伐底女神特别钟爱的鸟类,因为它们的勇气不但需要信心,还要智慧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未等雪山神女回答,我先找到帕尔瓦蒂最喜欢佩戴的鲜花,小心翼翼地将一大串茉莉簪在她的鬓边。这时候,我才看见,那眉心的吊坠尾上正口咬着一块酒红的宝石,好像蛇吐着淬毒的信子,给帕尔瓦蒂的脸添了点野性,是特属于远古壁画的赤铁矿色;她的面庞是暗室般的昏色,专为展示黄金、宝石那浓重如落日、牝牛和苏摩酒的色彩,远远看去,又宛如抛了光的圣像,在油灯和香烛前发着柔柔的光。花细小,香气扑鼻,宜为衬托却不喧宾夺主,适合她如同原始森林般茂盛的乌发。虽然是在苦修之神所修行的雪山之上,但是只要愿意,区别于凡人的天神,他们的花园还是四季如春,五彩斑斓的繁花,掩映着那无瑕的一抹洁白。白如皓齿的甘菊、深蓝如上主肤色的睡莲、乾达婆腰间装饰的玫瑰,还有新郎新娘喜爱的金盏花,应有尽有,近乎数不胜数。这样,装扮者和被装扮者终于满意,我微笑起来:“娑罗室伐底不但是河流的女神,还是辩才天的名字。无论做什么,行事都要平衡法、利、欲,最终达到解脱。如果思念感官对象,就会产生执着;从执着产生欲望,从欲望产生愤怒;然后由愤怒产生愚痴,由愚痴而记忆丧失,记忆丧失则智慧毁灭,智慧毁灭则人也毁灭④。这是会被圣人写进书中的道理,将来你自然会明白的,不过,你现在最好也要掌握它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骑着白牛的帕尔瓦蒂迟疑地点点头,郑重地开口道:“根据你之前的劝诫,从那罗延和拉克什米女神的故事里,现在,我已经懂得了何为真实,何为摩耶。但是,既然上主们都能看穿一切幻象,为何湿婆却对我无动于衷?苦修者的心,就算看不见华美的裙摆、雪白的臂膀和首饰上的五色宝石,就算听不见曼妙的铃声、悦耳的嗓音和含情的歌声。难道他看不见,我的本质是萨克蒂女神,我是萨蒂的转世?难道换了新的躯壳,换了身份,我就不是和他曾经恩爱、直到现在还痴恋他的女子?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得不错,帕尔瓦蒂。”我闻言,随即点了点头:“他们可以看穿一切幻象和错觉,直接看到最本质的真实。但是,迷人的山之女,你又何能得知,若无摩耶,何来真实?那就是摩耶,迷茫,愁苦,大喜大悲。连世尊湿婆都无法逃脱这样的摩耶,才更显得达到至高的、无上的真实是多么难能可贵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帕尔瓦蒂,你必定知道。你的父亲是神圣的化身,喜马拉雅雪山之王;你的母亲是一切山脉与江河的母亲,也是生主达刹的女儿。而你的外祖父,生主达刹,曾经生育了许多的儿女。


        帕尔瓦蒂,你必定知道达刹最小的女儿是谁。


        她叫萨蒂。


        我想,许久以前,其实也未必是在许久以前。可能昨天还没有过去,当你还叫萨蒂的时候,我便将我过去所知道的、以后会知道的,还有此时此刻所明晰的一切都告诉了你,萨蒂。你那时候未有足够的智慧静观世间的一切,你愤怒,你迷惑,你感到不公。如果思念感官对象,就会产生执着;从执着产生欲望,从欲望产生愤怒;然后由愤怒产生愚痴,由愚痴而记忆丧失,记忆丧失则智慧毁灭,智慧毁灭则人也毁灭。萨蒂,你因此被毁灭,萨蒂啊。可是,萨蒂,如果你不是这样因愤怒而光彩夺目,我为何如此偏爱你?我本来可以不告诉你这一切,就像你在参加祭典之前,湿婆会抱着你,温情脉脉,他会讲出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的全部故事来取悦你。宇宙内外,没有他所不知道的故事,从开天辟地到世界毁灭,从儿女情长到英雄末路,他什么都知道,也不得不知道。他全知全能,无所不有。既然如此,我又何必告诉你,那必然会发生的一切?


        现在的你,帕尔瓦蒂,知道与不知道,又有什么区别?你不会再是走向自我毁灭的萨蒂,你会成长为保卫世界的大女神。杜尔伽是你降魔、赐福的外在之相,十慧母是你克服内心的痴愚、蒙昧的内在面貌。既然如此,我何必苦苦地要把过去所求而不得的答案、如今无需索取解答的问题,都告知于你呢?


        但我还是想告诉你,帕尔瓦蒂。


        我想告诉你,你还是萨蒂时,我告诉给你的最后一件事。那是我出生时,所知道的第一件事,却是我告诉你的最后一个已知的故事。


       人们常说,春天的莺歌燕舞,比香膏、比糖和奶油还要甜蜜,万物复苏的芬芳有如生气,能够令人死而复生;爱情的炽热之情,比火焰、比滚烫的浓汤还要热烈,能够令生者双双赴死;君主的赫斯之威,比金银、比任何金属和任何颜色的宝石还要贵重,万众瞩目的权柄有如冠冕,能够令一无所有的乞丐成为身价百倍的王子;人们还经常说,总是说着庸才的陈词滥调,还要用排比的诗句还忸怩作态。我看,我们还是快点忽略这段稍显尴尬的比喻为妙。只是某些事情终不能免俗,迁就而已,不代表我认为它们有不被批评的可能。人啊!你们又何能得知,世上有物,比春日,比爱情,比权力,还要更为高,更为迷人,更为不可思议呢?你或许会说,对于我们,至少现在,我们看不见有什么把权力紧紧攥在手里的必要。但是,你确实已经领会了春日和爱情的美妙,为此,你或许要责怪我,责怪我否定得太快。萨蒂,你当时就是如此奋不顾身,听不进去任何的挽留和劝告。以至于我尚未开始的故事,差点就在一瞬间结束,千百年的时光和记忆就要在语言的威力中消亡。不过,你很快就会理解我的意思。大抵是十万年前,不知道有多久。总而言之,远在我们这四个时代千次轮回的以前,远在我出生的之前。那是起点的起点,时间之前的时间所发生的故事。我有幸仍然记得一切的缘由。曾经,我告诉你,萨蒂;现在,我依旧把这段前因后果一一道来予你,帕尔瓦蒂。


        我要告诉你们。有一个人,他胜过有形的事物,也胜过无形的力量。我来源于他,诞生自他;我又与他的关系点到为止,仅此而已。春夏秋冬、阴晴圆缺是他不同的四个节日,悲欢离合、贪痴嗔怨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戏剧。滑稽、英勇、恐惧、暴戾、悲悯、奇特,这八种音乐和舞蹈的情味,完完全全比不上他本身的十六分之一;即使是高于尘世的感官享受的寂灭之味,也不过勉强够得上他本身的八分之一。他是过去现在将来之主,他是不死的主宰,他超越了一切,他却比时间和无时间的、死亡和不死的存在还要伟大。这是他的伟大,他却还要超越这宏大奇伟的本身。他无所不有。他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天地和不动物,也包围了那些依赖食物而生存的动物;他一无所有。他是一个无数次轮回转世的流浪汉,即使他的四分之一是所有动物和不动物,四分之三是天上的不死者,他还要苦苦地下凡来。他是勇者,也是原人;他是君王,也是乞丐;他是男人,也是女人;他什么都是,又什么都不是。手持神弓和三支箭,他是毗湿奴;五彩的孔雀翎斜插在发间,他是毗湿奴;肤色优美绝伦如青云,他是毗湿奴;一双世间罕见的莲花足,他是毗湿奴。毗湿奴啊,毗湿奴!他的名为毗湿奴,又并非是毗湿奴。原人毗湿奴,勇士毗湿奴,他手持着神弓,那样足以令我联想到将来会出现,过去也曾出现的圣君罗摩的形象,气质上却更接近于在树林里奔赴死亡的奎师那——那么美,那么快就要走向孤独和毁灭。被娑罗室伐底垂青的诗人们,咀嚼着诗意的情味,他们认为,忿怒的女人很美;今天我要告诉你,还有你们,毁灭的美更美。哪怕那时候我还尚未出现,无伤大雅,因为,我很快就要从他的新生里,诞生。


        没有戴金冠的毗湿奴,只有弓箭和自由相伴的毗湿奴,他进入了神的地界。虽然,他可以随时随地,以千手千眼拥抱地界和天界,还能超出十指的长度;但是,他却形单影只,孤独一人地带着无限荣光迈入众神的领域。众神畏惧他的威能,又渴求他的能力,想向他献上供品。可惜,任何奶油、香料、火炬、圣水、谷物和水果鲜花,都不配奉献给原人毗湿奴。那时候,人们还无法想象出,除了物质的物质以外,还能有什么可以奉献给这抽象的精神存在。于是,众神决定,举行一场盛大的祭祀。这场盛大的祭祀,史无前例的祭祀,理当确立一个最为无懈可击的规则,作为后世乃至万世的模范。其中,最基本的,牺牲要用一切芬芳、甜美、盛大、庄严之物,而这牺牲,就是原人自己——也只有他,唯有他,是配得上这第一次祭典的美好神圣之物。众神不敢享受这牺牲、这祭品,不得不派遣蚂蚁,咬断他的弓弦。没有弓箭的勇者毗湿奴,他仍然是力大无穷的力士,他仍然是无所不能的存在,没有一位天神敢与他较量。可是,那根断掉的弓弦却巧妙地割/下/了/他/的/脑/袋。举世无双的神弓,它的弓弦是风,是春雷,是锋利的矛。他的主人却是花,是美梦,是神圣的音节。那瞬间,睡梦中的原人睁开了美丽的双眼,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又对一切早已预料。春是淋融的酥油,夏是薪火,秋是良辰。众神,他们手持着香烛托盘,却不敢拾起他的头颅,只敢将香粉和鲜花扔在他被束缚于柱子的身躯。天女和药叉女,她们用牛奶和清水灌淋他的躯壳,从残缺的脖颈直到漂亮的足尖,莲花般的足趾如月牙似的上翘。宏大的、神圣的存在于我们面前轰然倒塌,众天神反而视而不见。那落地的头颅,终究成为了太阳,那是奉献给神的最好祭品。他们笑,他们乐,他们欢喜祭祀的圆满,欢喜于神的颂歌和赞词出现,看不到穷途末路的来临。


        祭火已经燃起,今天是火焰之日。


        圣者说:“以祭祀而进行祭祀,这是开天辟地的第一祭!”


        而其威力而达於苍穹,那里住著远古的诸神——圣者!⑤


        在头颅滚过的地面,在祭祀的痕迹,在流淌的血迹和沸腾的热气里。我,诞生。我不知道,我从哪里来。孩子从父母的骨肉来,莲花从水中来,风从空气来,一从零中来,有从无中来。但是,我知道,我的出现来自于伟大的原人。我看见他,第一眼,心里产生了无数的难过之情。这与以后所发生的一切无关,因为那是一切的开始,远在无数劫前。不为人知。或许,我不是为他难过,也可能是为自己难过。在无数次轮回中突兀出现,一开始,我就加入了这无尽的轮回。在梵式的世界观中,我不能停息自己的生命,一次又一次的诞生。永生的痛苦,轮回的痛苦。无论如何,这叫我刚生下来便充满苦恼:该如何摆脱我这一身洗不去的俗尘之气?该如何立刻停止无意义的一切——特别是宏大的事物倒塌之后,生活已经毫无任何崇高和神圣可言,更无所谓美感和情味?于是,我砍下了自己的头颅,接在了倒下的原人身上。他会复活,代价是我的死去。参与祭祀的人,每个人都要享用祭品。而我,是原人毗湿奴的那份祭品。


        我长久地叹息一声。倒下。


        因为我痛苦,我被带到世上;因为我不想看见伟大事物的崩溃;因为我是祭品。所以我那次才死去。但是,在千千万万个劫中,或许有一次,我真的单纯想救他;在千千万万个劫中,更多的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:仅仅是他被切/割成数千块,多得不计可数,又少得寥寥无几,如此构成了熟悉的社会和世界。他的口是婆罗门,双臂是刹帝利,两腿是吠陀,足踝是首陀罗。因陀罗和阿耆尼从他口中而出,苏摩由他的心脏而化。声音是诗,语言是咒语,眉眼是波光和影。万物刚刚出生,万物瞬间死去。


       等我再次从成百上千年的时光中苏醒过来后,我出生在因果之海、业力之渊中的一朵红莲。幻力之主、无上之主,持妙见神轮、五生法螺、金刚神杵、千瓣莲花的世尊,他看向我的目光,无悲无喜。新鲜的杜鹃花,迷离着蓝眼睛的孔雀翎,浓绿得滴泪的翡翠戒指;除却神态之外,每一样器物和饰品都诉着弦外之音,看见的第一眼就叫人涌起无限的感情:喜悦,尊重,悲伤,叹惋,冷漠,孤独,狂热……唯有头顶上的金冠,如同日落燃烧的芭蕉。分明是热烈的颜色,却平静得如同湖水一般,像个沐浴在火焰中的基/督徒。他是毗湿奴,他是原人那罗延。


        不知所措的我顿时安定。心如宝月映琉璃。


        他说:“你自由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从此以后,人们叫我莲花女,或者是毗湿诺。卡玛拉的名字完全是以讹传讹,我并不诞生在莲花,不以莲花为名。我诞生在热气和血液里。如同湿婆还是楼陀罗时,他初生,火红得似燃烧的炭,而非洁白得近乎茉莉花。唯有毗湿诺,虽然我并非那位日后才会诞生的至高女神,但是我确实是毗湿奴的信徒:提拉克画在眉心的位置,那是人的力量所在。我从不画提拉克,因为信仰如同脱落的脐带,始终有一道痕迹残留在我心里。那罗延不在意我的行动。那时候,我漫无目的地流浪于三界,持续到遇见你为止,萨蒂。生主的幼女,达刹的后代,你问我,我叫什么名字。我思索许久,始终无法确定。因为我无种姓,不入轮回,所以我没有姓氏;因为我无父无母,不懂世俗的一切,古老而幼稚,所以我没有名字;因为我无牵无挂,没有人向我祷告,所以我没有任何称号。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你。当我勉强开口,要称自己为毗湿诺时,我忽然福至心灵,不由笑道:“婆罗多,我是婆罗多的女儿⑥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萨蒂,你把手伸给我,说道:我是萨蒂。你愿意与我同行吗?


        任凭如何搜刮我的枯肠,都无法以语言形容你有多么动人。


        我只能说,好。


        萨蒂,这是我讲给你的第一个,也是最后一个故事。如果思念感官对象,就会产生执着;从执着产生欲望,从欲望产生愤怒;然后由愤怒产生愚痴,由愚痴而记忆丧失,记忆丧失则智慧毁灭,智慧毁灭则人也毁灭——这是我以前的全部故事中,除了第一个故事和最后一个故事以外,尝试反复讲给你听的道理。你不信,也不愿信。或许是你果真凡人心性,舍不掉一身血气真性情,抛不尽愁肠百转相思苦,洗不去三千烦恼误人心。或许是你意识到命运已至,唯有顺应,才能觉醒大女神的本质,而这具血肉之躯、这生主之女的躯壳,不足以容纳你那力量无穷的灵魂。剧本已经写好,这喜悦、这绝望的摩耶,既不允许我改变,也不允许我阻止,只能亲眼目睹这一劫中你的死亡。为何,萨蒂,为何我这游离于轮回之外的存在,却要一次次见证你的轮回?湿婆悲伤,理当为你悲伤,不是因为他是你的丈夫,而是因为他是你的爱人,是第一个把他带到人间去的人;我悲伤,不知道为何替你悲伤,我是你的朋友,你同样是我入世的向导,但是,为何这滴没有送给原人的眼泪,却为你流下?萨蒂?


        难道,这是观众为戏剧角色、为历史人物、为传奇故事而流的泪吗?我的泪,却与你无关。那我究竟为何而哭呢?萨蒂。


        我的心里又产生了非常难过的心情。就像悼念原人一样,悼念你。


        那时候起,我领悟了那罗延的言外之意,就是摩耶的奥义。


        每一劫中,你从众神、从使女、从仙人,乃至从我口中得知祭祀的消息。你的父亲,生主达刹,不曾邀请你的爱侣湿婆同去。你是你父亲的女儿,无论何时,亲属不需要邀请,也可以参加祭祀。你或是强迫,或是隐瞒,或是吵闹得不可开交,才离开了摩诃提婆的身边,气势汹汹地来到了生主的宫殿。你骑着公牛南迪,闯入了色彩缤纷的祭典,格格不入,像一个苍白无力的抽象符号闯进了血肉的、经验的世界。无论是天神、仙人,还是你的母亲和姐妹,每个人似乎变得像仇敌一样冷酷无情,没有人接待你,没有人安抚你。达刹看到你,不做出任何充满爱或致敬的动作,而是面无表情地混迹于华美的队列当中。你向达刹鞠躬,却招来更大的侮辱;你向母亲和姐妹行礼,却招来更多无助;你向众神和仙人致意,却招来更多畏惧、冷漠甚至蔑视。为何,你这宇宙的母亲,连丝毫的荣誉都要被扔在地上踩踏?痛心疾首的你,愤怒到无法冷静的你,看见梵天、毗湿奴、因陀罗都享有他们的那一份祭品,更是怒不可遏,慷慨力争:为什么,为什么维系着宇宙的运动和生机的湿婆,没有得到邀请?他是祭祀本身,他是祭祀的供奉,他是祭祀的仪式,他是祭祀的颂歌,他是祭祀的祭司。没有他出席的祭祀,或者不去冥想他的祭祀,又算是什么?这是不净的祭祀,这是没有供奉,没有仪式,也没有颂歌,更没有祭司去主持一切的祭祀。它不但不完美,而且根本无法进行。生主,达刹!强行进行一场违反祭祀本身的祭祀,侮辱的不止是上主湿婆,还是欺骗了诚心出席的每一位神明!规则的制定者,颠覆了自己创造的规则!你叫毗湿奴,叫梵天,又叫众天神如何自处呢?


        你像一个不幸的女人,到处去诉说自己的不幸:毗湿奴,难道你不知道湿婆的本质吗?湿婆的名字,即是慈悲。他是圆满,他是虚无,他正法的护卫者。国王沙鲁克与你为敌,虽然摩诃提婆是他的保护者,却数次抓住你的手护你周全。可是,难道你今日的安然无恙,是为了来享受你的供奉却不邀请湿婆吗?


        你像一个痛苦的女人,到处去发泄自己的痛苦:梵天,难道你不知道湿婆的威能吗?你曾经是五面之尊,却被砍下了傲慢的第五首。难道你不知道,你的傲慢,为你自己招致了怎样的灾祸?


        你像一个愤怒的女人,到处去宣示自己的愤怒:因陀罗,难道你不知道湿婆的伟大吗?众天神,众仙人,难道你们对湿婆一无所知?因陀罗的雷霆被化为乌有,世界在他灼热的林伽中沸腾翻滚。


        你,世界之母萨克蒂,沉迷于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悲伤之中。三界为你的悲伤之情而牵动心神,只有你的父亲,那样残忍,那样不可一世地回答:女郎,既然你选择来到这里,也可以立刻离开。你为什么要到这里?你的丈夫被智者视为不祥,你的伴侣被世俗认作不吉。他是鬼魂、精怪、食人僧的主宰,他身涂骨灰,他仅着兽皮,他蔑视文明社会的道德和礼法。他是一个未开化的野蛮人,他被排斥于吠陀仪式之外。梵天促成了我同意这桩婚事,你那个傲慢、狂妄、邪恶的丈夫至今折磨着文明世界的秩序,天地不得井然有序,皆拜他所赐。我也遭到了愚弄和嘲笑,成为了一个丑角,一个罪人。冷静、理性、克制,而不是大喜大悲的跌宕起伏,不是极致得不可收拾,这是我告诉你的文明人中庸的秘诀。萨蒂,冷静下来。既然你一路走到这里,那么你可以选择享受你的那份供奉。参与祭祀的人,每个人都要享用祭品。我要让你看见,没有湿婆的祭典,这场祭祀依然可以进行下去。


        你,萨蒂,明白任何语言也无法向达刹描述真正的非凡之物,任何方式都无法把湿婆超凡脱俗的名字灌输进达刹的头脑。愤怒之后的悔恨与耻辱,吞噬你的心。你想起来湿婆的提议和劝阻,无能为力,你也对此无能为力。长期积累的仇恨,如同滔天洪水一般,彻底涌上你心头。你恨你的父亲,他侮辱你心爱的人,他侮辱你。你看重的事物对他不值一提,你的真理是他的粪土和泥垢,你的情感是他的背叛。父母是冤孽,子女是仇敌,姐妹和兄弟的儿女互相残杀。萨蒂,你没有足够的智慧静观世间的一切。你看见诅咒,你看见武力都不能阻止这场不洁的祭祀,因为你没有外在的力量去避免结果。你发现,要停止祭祀,只能用祭祀的内在逻辑,去完整,也是去停止不洁、不祥、不圆满的祭祀:你,萨蒂,就是给湿婆的那份祭品。


        属于你的那份呢?萨蒂。


        达刹的死、祭坛的摧毁、婆罗门僧侣的威严扫地,这就是你要的祭品。


        祭祀的目的,就是为了让付出牺牲的人都得到赐福,也就是祭品。这就是开天辟地以来,第一场原人祭所告诉我们的内容。作为牺牲的原人,足以成神;作为祭品的我,得到了赐福;同样作为祭品的你,也会焕然新生。舍弃这个肉体,死亡成为新的身躯,这就是造神的过程。


        你当然记得这个,萨蒂。


        虽然我情愿你不记。


        终于明白了一切的你,怅然微笑,长久地叹息。你不理会达刹的失言,不理会毗湿奴和梵天的劝止,不理会在场众人的惶恐不安,将自己投入了祭坛当中:“达刹!我本可以显出萨克蒂的相貌,立刻杀死你!但是,我不情愿沾上弑父的罪孽,再继续污染这个充满愤怒不安和痴愚崩溃的身体。我要你看见,祭祀必然无法继续!生主,我要让你看见,世尊湿婆如何来结果你的生命!现在——阿耆尼,吞噬我!”


        那天,你穿着血红色的纱丽,如同刚出嫁时那样艳光四射。自脐处升起的瑜伽之火,穿越心脏和咽喉,集中于眉心,最终从吉祥痣的位置上开始熊熊燃烧。这具身体的痴愚,这具身体的愤怒,这具身体的执着和罪孽,在刹那间灰飞烟灭。你没有血肉,没有筋骨。你是乌有,你的躯体是乌有之乡。你以怒火灌顶,你以纯净作为新的归宿。你有两次生命,第一次是青色的,幼稚的,生涩的;第二次生命是火红的,热烈的,神圣的。你跳入火焰,跳入祭坛,又将从火焰和祭坛中升起。火焰能消灭你的形态,也仅仅是消灭你的形态。火焰可以吞噬你的外在,也仅仅是把你的外在化为不能再细的灰烬。以灰烬而存在,以虚无而存在,以不可及而存在,这将是你第二次生命的起点和终点,萨蒂。你将抛却尘俗,你将一尘不染。


        祭火已经燃起,今天是火焰之日。


        不动之尊,毁灭之主,猛然睁眼,从吉罗娑上高据的宝座站起来。饮下世界之毒的青颈啊,莫大的悲哀使一万五千年时光的喜乐瞬间寂灭。谁料到,彩帛委身淤泥,珊瑚毁于烈火!他在那里,他曾经挽救信徒的生命,却不能复活萨蒂。他是死亡的死亡,他是时间的时间,却不能操纵一切。为何,这必然来临时,还是叫人出乎意料?摩诃提婆,他看不出这一切的意义。他的依恋,他的喜乐,他的信仰,他的女神和一半就这样毁灭了!他怎么能够理解,或者说,又何必强行要求他理解?谁敢这么说?他的信徒?他的上主?这些不能真心实意、完完全全领会他痛苦的人?男人和女人,曾经是同一个人的两半。女人是人的左半身,心脏的位置就靠在左边,因为心脏是情感和动力的来源。如今,他的一半分崩离析,他的心,他的情绪和本性——谁敢美其名曰,理性、冷静、克制?上主,不是任人弹奏的乐器,而是有着喜怒哀乐,他是这宇宙的父亲,也是这宇宙的感情所牵动的一部分。愤怒的楼陀罗,他无法压抑自己的苦痛,顺手提起了那重逾千斤的三叉戟。他要顺应信徒的许愿,妻子的盼望,去终结达刹的性命。以火焰,以骨灰,以毁灭来祭奠你,爱妻萨蒂。


        达玛鲁鼓再次响起,不是为了宇宙的和谐自然,而是为毁灭。摩诃提婆,他如约而至,杀死了达刹,也杀死了死神和欲神。宇宙没有了生主代表的秩序规则,也没有赖以维持的欲望动力,只有湿婆在无尽的火焰中,开始他的坦达瓦:心应弦,手应鼓,在急躁而紧促的乐声当中,湿婆疾速飞旋着肢体,宛如狂风暴雪;舞蹈的回旋从他的每个动作,一直蔓延到他指头的曲线、静脉动脉的分支上,任何规范、任何礼仪都因此混乱,水不待在江海和湖泊,只是肆意流淌,就像日月不再昼夜更替,只是顺心意而为。缠绕的婆苏吉也摇头晃脑,随着他的行动而行动;新月的光和影在他的脸上不断闪现。他不知疲惫为何物,就像不知道世界怎么跪在他的足尖前战栗,不知过了多久,还是一瞬,仍然无法迫使他停下步伐。喜爱柔美的舞姬和天女的君主们,第一次在神庙之外,看到如此充满力量、气势和绝望的舞蹈。宛如车轮滚滚趟过,又嫌太慢;宛如疾风回旋,又嫌太快。他的怒火太甚,萨蒂的瑜伽之火仅仅燃烧自己,他的怒火却要焚毁整个看起来污浊不堪的世界。


        上主!


        摩诃提婆!


        不知是梵天,还是毗湿奴的呼唤疏导,他终于回头看了一眼。眼神交接的一瞬,他对上了自己放在背后、被焚烧得焦黑不清的妻子萨蒂,仿佛听到了她沉重的叹息。终于,他嚎啕大哭。


        他放弃舞蹈,怀抱着爱妻,在看得见的、看不见的宇宙当中,流浪了整整七年。


        那时侯,湿婆已经在这世界上一无所执,深深被失去爱妻的忧伤之火煎熬⑦。


        而我要说:恭喜你,作为帕尔瓦蒂,逃离这命运的轮回劫难。


        你被切/割成五十块,如同原人。


        你,萨克蒂,也将会回来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帕尔瓦蒂。”我又伸手,从怀中掏出象征着湿婆的金刚菩提子,仔细地放到她的掌心:“连摩诃提婆都逃不出的摩耶,我们谁又不是深陷其中?他不是不能接受你,他只是……难以忘怀。面对上主,你也不能以外力打动他,只能以内在的逻辑,用湿婆的方式,逼迫湿婆睁眼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去苦修吧,帕尔瓦蒂。摘下你的金银首饰,收起你的珠宝奇珍,脱下色泽华丽的装束和鲜花着锦。只用金刚菩提子和苦修者的清净,装饰你自己。你是宇宙的母亲,你是太初之母、万有之母,你无所不包,你无需任何附加,就能光艳亮丽;去苦修吧,帕尔瓦蒂。只吃菌子、树叶和虚无,你只需要勉强维持生命,而不需要物质的生命。你是物质的世界、流动的世界,经验的世界本身,而你要超越这感官的一切,到达至高的大梵。你自会在精神的生命上得到饱满、丰盈,还有你想要的一切;去苦修吧,帕尔瓦蒂,他会是你用苦修所买下的奴隶。他会伸出手,如你向我伸手那般。


       人们以画,以笔,以戏剧,以口耳相传,讴歌你们的过去、现在和未来:


       世间挚爱唯有湿婆商羯罗,钟情之人是帕尔瓦蒂。


       至嘉良人唯有大梵湿婆,永恒贤妻是帕尔瓦蒂⑧。


       乌玛之夫,帕尔瓦蒂所爱,我赞颂你!如同我歌颂萨克蒂。


       我们双双骑着白牛回去。天色越来越晚,原野上一片静悄悄,冷而清静,到处开满了零零星星的碎花。蓑羽鹤已经看不见了,野鸭和鹌鹑也找到了自己的巢穴,躲在缝里睡得正香。明日,年轻的鹤还要起飞,从半山腰迎风而上,直逼珠穆朗玛之巅,再俯冲而下,迎接娑罗室伐底河的潮汛和暖阳。明年,万物还要蓬勃的生长,旷野的风要像风那样吹,野地里的花要像花那样长,早晨的太阳要像太阳那样升起,新的故事要像故事那样讲。讲完《摩诃婆罗多》,需要两百年。讲完湿婆和萨蒂、帕尔瓦蒂的两世纠缠,仅仅需要几分钟,但传唱完他们的不尽爱情,要从远古的野蛮时代,一直到千年以后呢!永远,永远。


注释:


照例是脑洞加鬼扯淡的合集。可联系前篇《满月夜》来看。


帕尔瓦蒂作为雪山神女,常见服饰打扮其实是红色或绿色纱丽,总而言之是艳色。事实上,她的姐姐恒河女神才经常以白衣的形象出现。本来想反其道而行之,把帕子写素点,但是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,今天刷了一发希里黛玉后我醒悟了:张扬的五官就要浓妆艳抹珠光宝气!嘿嘿。


“皮肤黝黑”的描述没有错,帕尔瓦蒂婚后曾经被湿婆吐槽肤色黑,于是女神一怒之下苦修数年,换得老干部赐福变白。这个形态被称为高丽女神Gauri,也就是杜尔伽九相之中的皓母Mahagauri,意味着女神的光耀美丽。


关于原人祭的传说,此处我把《梨俱吠陀》里面的“原人普鲁沙”,和《夜柔吠陀》里面被献祭的“勇者毗湿奴”的形象稍微糅合在了一起。实际上他们是不一样的。


萨蒂之死,参见于《湿婆往世书》的描述。再指出,吠陀时代的婆罗门祭祀,与后来献给神的祭祀,本质上也是不同的。达刹是这种僧侣的祭祀的最后代表,随着神话里面他被湿婆砍下头颅,祭坛被摧毁,过去的“吠陀天启,婆罗门至上,祭祀万能”彻底报销,新的时代也就开始了。


①摩诃提婆:湿婆别称。意译为“大天”。


斯塔奴:湿婆别称。即“入定者”,指作为苦修者的湿婆。


诃罗:湿婆别称。意为“移除,扫除,掠夺”。


诛阎摩者:湿婆别称。只有十二年寿命的摩根德耶曾经苦修,希望不死。当死神阎摩来取他性命时,摩根德耶抱住了身后的湿婆林伽,向湿婆祈祷。湿婆立即出现,杀死阎摩,保护了自己的信徒,并且将“征服死亡颂”传给摩根德耶。因此湿婆又为“征服死亡者”。


②达玛鲁鼓:即一种用来分散注意力、训练猴子的鼓。猴子象征着愤怒不安的精神。


③乌玛:帕尔瓦蒂别称。意为“光明,美丽”。此称号在过去更多被萨蒂使用,后来也被用于形容帕尔瓦蒂。


④《薄伽梵歌》


⑤出自《梨俱吠陀》中的《原人歌》。在诸多译本中选择了朱大可版,因为这样表达更得我意(?)此处的“诸神”,当指吠陀众神,不可与三相神确立后的诸天神所混淆一气。


⑥婆罗多:即“印度”之意。


⑦迦梨陀娑《鸠摩罗出世》


⑧出自《众神之神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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